“文物医生”巩三：修复残缺的历史

今年1月初，央视播出3集纪录片《我在故宫修文物》，第一次完整呈现世界顶级的中国文物修复过程和技术，第一次近距离展现文物修复专家的内心世界与日常生活，第一次展现传统中国四大阶层“士农工商”中唯一传承有序的“工”的阶层的传承密码。该片播出后迅速大热，甚至比一些热门影视剧还火。

今天，让我们近距离感受身边的文物修复专家——绵阳博物馆的巩三，一个干了16年的文物修复师。

忙碌的修复师

这是2016年4月18日下午，巩三将一只小毛刷沾上水，在接口处刷上水，再沾上石膏粉，轻轻涂抹。他正在修复一件东汉抚琴俑。他一身白大褂上，袖口沾满了石膏，衣服上有被化学药剂烧坏的破洞。

这件东汉抚琴俑于2001年7月5日从绵阳高新区河边镇九龙山汉墓群出土，出土时俑头破损，俑身成为23块碎片。

文物修复是一个繁杂而枯燥的技术活。在这个岗位上，巩三已经度过了16个年头。

屋子里很乱，有一股浓浓的石膏味，屋里的架子上、地板上，堆放着正在修复和准备修复的文物。

今年以来，是巩三最忙的时候。绵阳博物馆新馆即将开馆，有70件文物需要在开馆前修复出来，作为展品向公众展示。70件文物，按照常规的修复进展，需要三年多时间内才能完成，巩三明显有点着急。

因为时间和工序原因，巩三需要在不同的文物间转换自己的思维空间，在不同的文物构图和各种文物碎片之间跳来跳去。因为场地原因，他有时候还需要楼上楼下跑来跑去。

一张便签上，写着今年3月份经巩三的手修复后向库房移交的文物清单，一共有24件。这个数据，是以往一年的工作量，之所以能在一个月时间里赶出来，是因为“很多文物在出土后就进行过简单的本体修复，为这次修复节省了大量的时间”。

但是，巩三还是觉得忙。今年4月，单位从外地引进了两个文物修复师，这让他觉得一下子轻松了不少。

枯燥的修复术

新来的两位同事，正在地下室修复两口汉代陶棺。

两口陶棺中，其中一口长2米，出土时碎成30片。这口陶棺，巩三已经断断续续修了两个多月时间。两位新同事到岗后，这项工作就转给了他们。两人以前都是巩三的师兄弟，但他还是有点不放心。为汉代抚琴俑的补缝完成后等待干燥的间隙，他下楼进入地下室。

屋子里飞扬着呛人的石膏粉，两位同事一个在抹石膏，一个在做干燥后的表面处理。

“石膏不能调得太干了，后期不好处理。”巩三一眼就看出了一个细节上的瑕疵。随后，他提醒另一位新来的同事，“处理表面的时候，要注意拿捏好力度”。同事嘿嘿一笑，新换上一把手术刀，一刀刮过去，觉得“平整好多了”。

陶棺的体量太大，残缺的部分还需要倒模、打磨、上色，修复完成还需要一段时间。进展缓慢而枯燥，但看到文物在修复过程中的变化，“那种感觉，就像家长目睹孩子一天天的成长”。

繁杂的技术活

在外人看来，文物修复是一个神秘的技术活。但在巩三眼里，文物修复不仅是繁杂的技术活，更需要耐心与细心。

在巩三面前，那些需要修复的文物，就像医生面前的病人，需要先望闻问切，再对症下药。根据不同功能，如果是供考古研究，只需简单修复就可以了。如果是珍贵文物，并有陈列展览的需要，在完成本体修复后，还要修补缝口、正形，最后上色着旧。

多年的积累，巩三只需要“眼看、手掐、指弹”就能判断出器物的火候，以此判定是否需要加固。有的文物需要看断口，没有断口或者断口不明显的，就要对所有碎片进行比较。他的脑子里装着各种各样的文物器形，还有数以万计的文物碎片。

但也有突然“短路”的时候。2002年修复一件汉代陶罐时，巩三在一堆碎片中反复拼接了半个月时间都毫无头绪。他干脆将这个活放到一边，三个月后偶然拿起一块碎片，“灵感一下子就来了”。几分钟之后，那个困扰了他好久的陶罐就拼接完成了。

修出来的快感

从事文物修复16年，经过巩三的手修复的文物不少，很多都被评定为三级以上珍贵文物。

记得是2004年，巩三修复一件1992年在九龙山汉墓群出土的陶马头。出土时间太久，很多碎片断口吻合度不高，巩三花了一周时间，最终让这件文物恢复了最初的神韵。当年，这件文物被评定为国家二级文物。

2007年9月，绵阳高新区松林坡出土的两件陶钫严重破损，超过600块碎片混在一起，有的只有豌豆大小，其修复难度可想而知。那段时间，他在碎片前一呆就是一天，到2008年3月，他终于恢复了这两件文物的本来面目。

绵阳何家山二号墓出土的一件陶俑左脚缺失，俑身多处破损，巩三用了一个月时间，让这件文物恢复了本来面目;一件东汉陶水塘，碎片超过100块，他用了三个月才修复完成……

在巩三的办公室有好几件白大褂，上面都有被有机物溶解的大洞小眼。记得有一回，化学药液滴烧坏了头天才买的新皮鞋，让他心疼不已，但看到修复的文物，他心里就有难以言说的成就感。

(张登军 陈冬冬)